第四章 银龙米拉

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看着漂浮半空的玛琳肆无忌惮的破坏，劳尔不禁暗暗叫苦。这是怎么回事，被无意中误抓回来的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历？如果让她继续破坏下去，自己该怎么向会长交代？
这时在玛琳的左近，众人经历了从未有过的郁闷。他们完全拿半空那个女孩没办法，却又无法应付她的攻击，这些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们只能徒劳的躲来躲去，狼狈之极。
迅念完咒文，拉里斯向玛琳扔出一根冰柱。然而，还没触及玛琳体外的那团火焰，巨大的冰柱便自动分解，爆为满天细碎的冰屑。
“啧，果然还是不行吗？”他无奈的啐了一口。
事实上，他已接连使用过好几系魔法，却均对玛琳毫无作用。这不禁让拉里斯想到那个叫艾蕾贝娜的女人，魔法在她们面前似乎完全无效。
这是第一次，让身为魔法师的他体会到无力的挫折感。
就在这时，玛琳终于注意到这个魔法师。她身体稍稍一偏，霎时十余股光束向拉里斯射了过去。
能躲避的空间全被光束笼罩，又无法用魔法来防御，拉里斯立刻就要血溅当场。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猛的护在他身前。
噗噗两声轻响，两道光束击在来者身前，却没造成任何伤害。仔细看去，光束是打在一截剑面，只在上面留下两个淡淡的痕迹。
“让我来。”从竖起的剑身缓缓露出面孔，来人正是鲁雷特。
“有把握吗？”拉里斯沉声道。
鲁雷特点点头：“不制止她的话，这里迟早会被毁掉。”
“好，尽量别伤到她。”拍拍鲁雷特的肩膀，拉里斯退后几步。
缓缓吸了口气，鲁雷特身体一震，体外霎时冒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白雾。下一刻，他持剑闪电般向玛琳冲了过去。
由于其他人都在躲闪，越众而出的鲁雷特显得非常醒目。玛琳立刻注意到他，她手腕翻动，对着鲁雷特遥遥一伸。
刹时，一道无形的震荡喷薄而出，就像在场上刮起一股台风，强劲的风力如一堵墙般狠压过去。
鲁雷特双目一凛，持剑耸肩护住头脸，在原地一步站定。紧跟着，强烈的冲击汹涌而至，立刻像撞上礁石的海潮，在鲁雷特四周激起一股巨震。
地面龟裂，飞沙走石，烟尘浓雾般弥漫而起，被撞碎的凝练风压化为四下飞扬的狂飙，吹舞着附近一切物体。
看着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景象，玛琳冷冷一笑，就欲转过身去。突然间，弥漫的尘埃像是被什么从中劈开，纷纷向两侧涌去，露出中间的人来。
在玛琳惊愕目光的注视下，鲁雷特保持着先前的姿态，于漫天弥漫的尘埃中稳稳立定，刚刚那股冲击竟没伤到他分毫。
缓缓将竖起的剑脊从眼前移开，从纷乱的丝中透出的，是一股有若实质的炯炯目光。
随后在下一瞬，鲁雷特持剑直标而上。
第一次，玛琳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慌乱。她一挥手，数十道光束接二连三向鲁雷特射去。
去势不变，斩龙剑贝西鲁斯在鲁雷特手中灵活的上下飘移，就像一道完美的盾牌，替他档下所有光束的攻击。
紧跟着，在玛琳那纯白色的瞳孔中，鲁雷特的影像越来越大。
自地面一跃而起，鲁雷特高高跳向半空的玛琳，同时贝西鲁斯高举过头，向火球中的女孩直劈过去。
他并不是要杀了玛琳，鲁雷特有绝对的自信，凭自己的剑术，能在最后一刻改变剑路，将她击昏。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下方一跃而起，挡在了玛琳和斩龙剑之间。当看清来者是谁后，鲁雷特心里一惊，赶紧收回长剑。
同时玛琳抬手向他一抵，一道震荡波将他狠狠撞飞出去。
落地后原地一旋稳住身形，鲁雷特惊道：“米拉！？”
刚刚扑上来的人正是米拉，这时她屈身于玛琳下方，带着怒意的眼睛狠狠盯着鲁雷特。
浮在半空的玛琳缓缓降落地面，她伸出手轻轻抚上米拉的脑袋，米拉立刻像被主人抚摸的小狗般，露出舒服的表情。
“原来，你在潜意识里本能的驱使下，守护着这件东西，然后又因为本能，来到我的身边…”玛琳空荡荡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柔色。
“本能？守护？”她的话让鲁雷特暗暗吃惊。
“我几乎都忘记了，作为我的守护者，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替我战斗的。那么，醒来吧，将这些亵渎圣地的蝼蚁清除出去！”
说话同时，玛琳体外的白色火焰猛然大炽，将米拉的身体包裹起来。跟着，在鲁雷特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米拉瘦小的身躯生了惊人的变化。
她体外的衣衫破裂，身体缓缓膨胀变形，本来是人类的躯体，此刻却向着另一种生物的组织结构改变着。几秒钟后，随着唰的一声大响，一对漂亮的翅膀倏然伸展开来。
这时呈现鲁雷特面前的，已不再是米拉，而是另一种更加让人惊异的生物，准确的说，是…龙。
这是一头漂亮的银龙，不同于白龙布莱维拉那水晶般的鳞片，她的身体表面如同做工最精致的密银鳞甲，闪耀着让人眩目的光泽。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如同满月泻下的银光，有着让人窒息的神秘之美。
以龙类的标准来看，这头银龙身材“娇小”，只有艾蕾贝娜三分之一大小。但体型丝毫无损她作为龙的优雅与高贵，银龙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完美的，比例合衬，线条舒展，就如同诸神所制的完美杰作，当你第一眼看到她时，眼睛将再也无法从这件艺术品上移开。
还有比这更让人吃惊的吗？就在你面前，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变成了一头龙，而且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银龙。此刻如果要让鲁雷特选择这一生最让他惊讶的事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眼前这件。
这时候，银龙慵懒的将舒展的双翅收拢身侧，跟着竖起修长的脖颈，双眼看似不经意的向鲁雷特一瞪。
霎时间，鲁雷特感觉就像有某种无形的东西从自己身侧一掠而过，后背的汗毛齐齐倒竖。如果说，刚刚的银龙展现了她那无法挑剔之美的话，那么此刻，鲁雷特便真切的感受到她做为一头龙，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
同时，在鲁雷特身后，探头而出的劳尔望着玛琳与她身边的银龙，失神般喃喃的道：“天啊，我竟然没有认出来。这是肯尼洛斯之灵，以及她的守护者，她们竟然真的存在…”
几颗火球射向骨兽，随即炸开团团火花。然而相比对方那大得惊人的体积，就像在岩石表面溅起几点火星，没起到丝毫作用。
“可恶，还是不行吗？”沃尔萨扶着城墙剧烈的喘息着，刚刚那已是他仅余的魔力。
墙头之上，战士们眼睁睁看着骨兽不住接近，却全无一点办法。在对方那具有压倒性的体积面前，所有人心里都感觉一阵无力。
克雷斯紧了紧铁砣的剑柄，上一头骨兽，就是他凭一己之力将其摧毁。现在他问自己，还能办到吗？
但仔细考虑过后，他也只能无奈的承认，不能。
干掉上一头骨兽，主要利用了对方自身的体重与冲力，是运气与实力完美结合的战果。但以现在这头骨兽前进的度，克雷斯无法再做一次复制。何况还有躲在一旁的死灵法师，纵然能再让骨兽倒下，他们也能将其修复。
可是，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摧毁城墙，将领地夷为平地吗？
这时在后方，索尔和洁西卡也在考虑着同样的问题。但机敏如两人，这时也无计可施。
实力的差距可以用战略，运气和勇气来缩短。但当这个差距过临界点，达到“绝对”的程度时，一切手段都将徒劳。
现在他们面临的，正是这种让人绝望的差距。
不…如果是以非常规的话，也许可以弥补也说不定，虽然这手段是索尔最不愿意使用的。
在左思右想感觉别无他法后，索尔只好把脸转向一旁。
在那儿，跃跃欲试的希奇斯正以一种“早知道你最后还是得靠我”的得意表情，回应着他的目光。
唉，真的是天意吗？上一次亡灵入侵，就是靠这敌我不分的蹩脚魔法师解决战斗，结果付出小镇外围房屋全毁的代价。难道这一次仍然只能靠他？会造成什么后果，索尔真是想都不敢想。
似乎看出他的担忧，希奇斯啧啧的摇了摇手指，在索尔肩头一拍：“您实在太小看我了，其实我早已经能熟练控制自己的魔法。”
会信你才怪…索尔暗自咕哝一句，但危急关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拜托了…”索尔这么说道，感觉程度似乎不够，他又赶紧补充道：“只要干掉那头骨兽就好，千万别用大魔法，算我求你了，好吗？”
“您…您真是…”对他的嘱托，希奇斯气得说不出话来。
带着一副受伤的表情，希奇斯大步上到城墙。这时骨兽已逼近到马上就要踩上墙头的地步，在这个距离下，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如山身躯带来的压迫感。
看到希奇斯昂阔步的走到墙头，克雷斯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紧跟着，在希奇斯默念咒语，进入施法前的失神状态时，他瞬间变了脸色。
“快，趴下，都给我趴下！”他惊恐交加的连声大叫。
城墙上的战士们无不愕然向他忘来，许多人都奇怪的想到，难道队长被吓疯了？骨兽就在眼前，叫我们趴下干什么？
但他紧跟着的叫喊，立刻让众人如临大敌：“希奇斯要施法啦！”
顷刻间，整个城墙立刻稀里哗啦趴下一片。一些矮人战士和冒险者还想问怎么回事，已被身旁的守备队员拉着扑倒。
随后，仅余一人昂然而立的希奇斯，猛然睁开眼睛：“震荡术！”
刹时间，城墙下方的地面猛然隆起一堵波浪状的土坡，随后在无形力量的推动下向前推进。一路之上，就像用巨大的爬犁耕地般，土层翻裂，地面塌陷，凡事过处丧尸和骷髅全都被掩埋于下。
这是土系魔法中的一种，作用类似于死灵法师常用的“死亡波纹”，但死亡波纹是以死灵气息形成一股波荡，对活物进行杀伤。而震荡术则是直接作用于大地的物理攻击类法术。
看得出希奇斯还是很厚道的，没有用范围较广的那些炫丽法术，而是用了这道攻击方向单一的土系魔法。对爱现的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家伙的魔力强劲可不是说笑的，普通的一道“震荡术”用出来，却产生了极为惊人的威力。一路土浪过处，简直是摧枯拉朽，所有亡灵全被吞没其中。
很快，震荡触及骨兽，就见巨大的骨兽像是被什么从下方撞了一下般，猛的弹了起来，轰然落地后又被土浪撕扯挤压着。
很快，在一声响彻全场的清脆巨响声中，骨兽粗大的脊骨中分而断，跟着较为细小的肋骨，腿骨等也开始龟裂，变形，折裂…
对希奇斯来说，完全是一次极为罕见的成功施法，连他自己都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偷偷抬头看到这一切的守备队员们刚要欢呼，便听到一声他们绝不愿听到，却又在预料之中的惊叫。
“啊，***，失控啦！”
而伴随着这声惊叫，本是呈直线向前推进的土浪，突然像搅起的漩涡般，分裂成一道道开始向四面八方暴走。
于是猛然间，众人感觉脚下像来了一次八级地震，疯似的摇晃起来，整堵城墙都在偏摆，移位，本就伤痕累累的墙体再也坚持不住，在这阵疯摇中断裂崩塌，就像被抓着乱搓的面条般，毁了个彻彻底底。
当最后一次摇晃停息以后，晕头转向的众人爬起身，随即现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本是完整的外墙，此刻却被分割为一截一截的残体，不少地方完全坍塌，放眼望去满目苍夷，让他们看起来就像置身于一座座孤立的小岛。
至此，花费矮人几个月心血的城墙，终于在希奇斯手中全毁。
索尔张口结舌的看着希奇斯的“杰作”，半晌说不出话来。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住狂叫。
啪…一只手搭上肩膀，索尔满脸苦涩的转过头去，身后的洁西卡同样是一副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张了张口，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叹了口气，以示安慰。
这时就听一堆瓦砾里哗啦一声，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冒出头来。拍拍身上的尘灰，冒牌魔法师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半晌，在四周射来无数足以把他杀死的眼神中，这个无良中年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战果不错…”
“好你个头！”
随着一声怒骂，一颗石头飞来狠狠打中他的后脑勺。
希奇斯一脸委屈的转过身：“领主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索尔简直要抓狂了，他狠狠竖起一根中指：“靠，你还有脸问，老子的城墙全毁了，这下靠什么去阻挡亡灵？”
希奇斯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骨兽也完蛋了，有没有城墙都一样啦。”
“你…你…你…”索尔伸出手指，气得不住颤抖，最后狠狠一拍脑门：“我早晚被你们父女给玩死。”
不过希奇斯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刚刚那道震荡术虽然摧垮了城墙，但也将场上丧尸一扫而空，骨兽更是被挤压成一块一块，再无复活的可能。
现在双方是名副其实的两败俱伤，洛维尔一方固然损失惨重，亡灵也是所剩无几，大家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不过在死灵法师占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能战斗到这个地步，洛维尔等于已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步踏上倾斜的城墙，克雷斯举起铁坨高呼道：“跟我冲，把这些亡灵赶出领地！”
就在这时，忽听洁西卡惊呼一声：“克雷斯，小心！”
同时，一股劲风倏然从背后刮至，克雷斯心里一惊，急忙转头间，一双巨大的脚爪已向他凌空抓来。
是兀鹫！在半空滑翔的兀鹫中，有一只突然俯冲而下，就像一架巨大的滑翔机，瞬间扑到克雷斯身后。
面对近在咫尺的巨爪，克雷斯冷静如恒。就在爪子及身的刹那，他猛的俯身向前一踏，兀鹫的爪尖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在后背的钢甲挂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避过扑击的瞬间，克雷斯挥剑横斩。就听那头兀鹫出一声哀鸣，身体不住摇摆，一只脚已被砍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克雷斯舒口气，兀鹫背上突然冒出一名死灵法师。他死死盯着克雷斯，眼眶中的灵魂之火闪烁不止。
“糟糕…”这时克雷斯还保持着刚刚挥剑的姿势，完全无法动弹。
在与克雷斯目光相触的同时，那个死灵法师嘴角突的露出一丝阴笑，跟着举手向旁一挥。
一枝骨枪浮现在空气中，跟着倏然从克雷斯身侧一掠而过。
正奇怪他怎么不攻击自己，克雷斯猛的回过神来，他连忙转头。果然，在十余米开外的地方，沃尔萨正一脸呆滞的看着电射而至的骨枪。
完全没想到死灵法师会突然攻击自己，沃尔萨甚至连躲避的念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骨枪刺向自己的心脏。
由于城墙被毁的关系，所有人都被隔开，周围的人完全来不及救援，况且骨枪度极快，也没有人赶得上。
眼看沃尔萨就要丧生骨枪下，千钧一之际，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珠子，落到沃尔萨脚下的瞬间，地面猛的竖起一道透明的晶墙。
骨枪撞上晶墙，在叮的一声脆响中，被狠狠弹了开去，同时晶墙也消失不见，就像它出现般突然，只剩下一脸苍白的沃尔萨愣在原地。
刚…刚刚那是？
一击未果，死灵法师不甘的哼了一声，驾着断腿的兀鹫迅升高。克雷斯哪容他走得这么容易，深吸口气，他一把掷出手里的铁坨。
长剑打着旋飞过天际，追上兀鹫后从其脖颈中央一掠而过。鸟头被剁，半截脖子刹时喷出大股鲜血，兀鹫巨大的翅膀无力的扑腾两下，向下坠去。
轰的一声巨响，鸟尸砸落地面，就见无数的黑色羽毛纷飞而起。
“可恶的家伙…”死灵法师挣扎着从兀鹫的尸体下面爬出。
坠地的冲击让他受了不小的伤，可惜死灵法师体内已无血可流，否则此刻必定是浴血满身。怨恨的向小镇那方望了一眼，他低声念出连串咒语。
就在死灵法师身形变淡，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一个人影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伸手在他肩头一搭。
惊骇之下，死灵法师眼中的灵魂之火缩成一颗小豆，动作瞬间停顿。
“还想逃吗？”身后的人谓然一叹。
“怎么可能，你究竟…”
话音未落，死灵法师愕然现自己的视线正不住上升，跟着脑袋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已看到身后那名沉静落拓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具无头的身体…
随后，眼前一黑，他已归入冥神的怀抱。
咚…脑袋掉落在地，同时穿着破烂长袍的尸身也缓缓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