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悟

柯宇一连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每每想睡下的时候，黄小棉的俏脸都扑过来，或是甜甜蜜蜜地和他风花雪月；或是臭骂他一顿，决然离去。往事如虫般在他的脑海里‘索索’地钻出钻入。总之，就是不让他安心入睡。
晚上睡不着，白天上课的时候瞌睡连连。有时候实在顶不住，只好央求吴凯帮忙望风，好让他趴桌上呼呼大睡。
高三学习任务严重吃重。老师上课也较为严厉。纵使有吴凯这种专业狗仔队成员望风，还是防不胜防。于是柯宇成功成为班主任老周的重点关注对象之一，更被请到年级办公室喝茶。
在年级办公室里，老周的叨叨絮语，对于此刻的柯宇来说，绝对是最为强劲催眠曲。柯宇耷拉脑袋，双手久不久在大腿上捏几下。一副诚恳听讲模样。心中暗暗叫苦。经过长达四十分钟催眠与反催眠战争之后，双方握手言和。柯宇解脱地朝外走出去，临出门口时，老周在后面嘟嚷了一句。
“柯宇，这个事算完了，但还得稍稍给你个惩罚。你看，月底摸底考，再进步五名，怎样？”
“呃，好的，老师，我尽力，我尽力。”
柯宇的成绩一直在班上于第十与二十之间徘徊的。好像上次摸底考试他是十八名。进步个五名对他来说没多大难度的，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不敢这里在多呆一会了，生怕老周会加一句。周末，上你家和你父母谈谈怎样？家访可是老周压箱底的大杀器。
走出办公室，在走廊外边站着。柯宇耸耸肩，双手抬起轻轻搓了搓太阳穴，再摇摇脑袋。好一会，才大步回教室去。
在经过七班的廊道的时候，明显感觉十几道目光‘唰唰’窗口地射出来。其中几道尤为凌厉，还带着几分愤恨。柯宇扭头撇了撇，尽是陌生面孔。也不大在意，快步走过。
回到教室，离下午上课还早。柯宇立马趴桌上，就抓紧时间，再睡会。
可惜，他的损友吴凯并不打算让他如愿。很快伸出一只手搭过来，扯扯柯宇的头发。
“芋头，先别睡，有情况。有情况。”
“凯子，你放过我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了啊。让我睡会，一会就好。”
这几天，柯宇被吴凯缠得真是欲哭无泪。连上厕所都被他跟这后面望风。逼于无奈就把如何跟尤小兮认识的前前后后一一道出来。并严厉警告他，不要说出去。否则以后有什么话都不跟他，也不再搭理他。虽然在这事里，柯宇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英雄救美，张扬出去，会拔高几分他伟岸的形象。但一想那位童颜美少女因遭非礼带来伤痛未消，又惹上一些流言蜚语实在于心不忍。像这种落井下石，伤口撒盐行为实在耻于为之。
“芋头，芋头。醒醒，这回真有猛料爆啊。娘个腿的，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尤小兮默认你是他男朋友了。现在七班的全体男生都视你为情敌咧。特别是郑小剑放出话，要教训教训你咧。娘个腿的，那小子真嚣张咧……”
柯宇一听他又提尤小兮，连头都不抬。根本不想搭理他。那晚看着尤小兮踏进的那个高档花园小区。不用多想都知道，能进这种小区人都是非富则贵的。他清楚自己与尤小兮之间的距离。被黄小棉甩了后，他陡然有了一种自知之明。在他没有实力的时候，就别妄想去碰高高在上的天鹅。一时间，竟真把他与尤小兮的关系和他与受伤小狗之间几乎看成对等的。心中有这种想法的，他都哑然。沉思半响，决定以后不理会她。
柯宇睡眼惺忪撑了几节课，终于等到下午放学。
柯宇放好自行车，还没踏进家门口。里面就传来一把洪亮歌声。
“做个真的汉子，承担起苦痛跟失意，投入要我愿意，全力干要干的事，谁用敌意扮诚意，行动算了不必多砌词，迷人是这份情意，谁没有伤心往事，做个真的汉子……”
听到这歌声，柯宇乐了。三步两步进了院子。就见到他小弟柯男光着胳膊抡着大斧子在那劈柴，还一边把歌唱。更乐了。
“小弟，你回来啦，这个星期怎么回来的？”
柯男在外镇读寄宿初中，一般都是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这才过了一个星期柯男就回来了。柯宇不禁有点奇怪。
“哥，学校要腾空教室给别人考试。学校直接让我们放假了。”
柯男伸手往额头上擦了把汗，笑嘻嘻地望着柯宇。
吃过晚饭后，柯宇和家人一起看了会电视。就回房里，温习功课去。
大概到十一点，转出来洗了个冷水澡。穿上条灰蓝中裤，直躺在床上打转。一如既往地失眠。只好眯着眼睛，心里默数绵羊数到七千三百六十五的时候一不留神直接到七千三百七十二。好一会，又重新数过。
良久过后，柯宇伸手打着台灯，瞄一下，旁边的台钟。时针指向二。左手揉揉了眉宇。嘘了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摸出一件体恤，穿上后。打开房门走去。
站大门外，看着四周一片膝黑。村子里一片沉寂，偶尔传出几声‘汪汪’几声狗吠。白天酷热已经散尽。屋后小坡几棵杉树微风晃动。隐约传来一丝凉风扑面。柯宇顿时感觉浑身轻松。顺着小道上了小坡，在野草萋萋坡顶处，躺下来，后脑勺枕着双手。仰望星空，一片安宁。霎时，思绪万千。
回想这几天，他明显感觉自己脾气好像变得十分暴躁。以前他的脾气虽然略带点冲动的，但是也不至于到暴躁这种程度。难道又是失恋的后果？
想起黄小棉，柯宇心中又一阵恻隐。唉，黄小棉你怎能如此冤魂不散。不要想，不要想了。‘嘘’散去一口气。
放下吧。纠缠过去，是没出息表现。男人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人生没有过不去坎。失恋如同人生苦海中泛起一个小漩涡，仅仅带起一小片涟漪。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嗯，衣服可以换，手足不可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
在念过第三十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之后。柯宇心境渐渐平伏下来了。平坐起来，伸展几下双臂，坚定的目光移向进城的大道。
十八年来，除了这几天，自己都好像从来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品繁复杂。一直以为人人都平等相待，能以真心换真心。可这现实，生生把大众劈开。分出俯视与仰望。漫天谎言与狡诈充斥进来。令这个世界多姿多彩，淋漓满目。
排斥不了生活的谎言，那你就必须学会利用它。把你的生活鲜活起来，占据谎言世界的顶尖，你便是真理。
你没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女朋友拍拍手决然离去。你没钱，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的离去，你不要记恨，也不要悲伤失落。她的离去，却留下了你那一颗日益坚强奋起的心。
你没权，一个小小科级人物都敢叫嚷着关你，打你。你没权，他们还敢拿了你的钱，还狠狠鄙视你一番。他们霸道横蛮，你不要厌恨，也不要卑躬屈膝。他们的霸道横蛮，会为你那颗能压倒这一切强大的心注入养液使之成长。
当别人拿钱与权鄙视你的时候，那就说明是你该成长的时候。你要成长，你要拥有比鄙视你的人更多的钱，更强的权。将鄙视你的人给予你的鄙视还回去，别忘记那些将真诚待你的人，你也要将真诚待之。
你所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赤.裸.裸世界。围绕着她固有的规则运转。
这时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柯宇陡然站起来，双手作怀抱状。仿佛要拥抱这个世界，更像把这个世界拥进他的怀里。闭着眼睛，默默感受这种拥有一切的感觉。
他眼前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但是这种感觉给予了他一种强大向前的动力。这是现在他最需要的东西。
良久，柯宇再度躺下来。仰望漫天繁星，竟然露出一副神采奕奕的神色。宛如瞬间悟道高僧那般睿智，深远。
如若此时，柯宇身边要有旁人，定会对他生出一种顶礼膜拜心思。
此时，柯宇双目的焦虑浮躁已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古井不波般的宁静。仿似悟道却非悟道。只是人生历经一些挫折后，生出的一丝顿悟。这种顿悟却也非人人可得。也讲求机缘合法。
但是柯宇这一丝顿悟，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他十八年的平常心，经几天磨砺，竟然以占有式大拥抱的方式得到这一丝顿悟。这种顿悟蕴含着极强霸道的占有欲。占有欲的极致就是毁灭。
柯宇现在当然不知道这些。他现在只感觉浑身舒泰，身体充满爆发的力量。眼睛清澈，他的视野可以投向更远。思维更活跃。连记忆都猛增，清楚地记起下午英语课那一段悠长拗口课文。
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呼’一声喷出。这感觉犹豫腾云驾雾舒坦。
这时，天空中一颗宛如流星闪烁着的东西，拖着长长如火焰般的尾巴，朝柯宇直砸下来。砸到柯宇后瞬间消失。
柯宇闭着眼睛，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脑袋一阵痛感，然后直接昏死过去。
夜色如水，一切回归安静，连狗都不在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