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心寂

　　　　自从前几日十三爷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后，他便离开了府里去了京城。我不知道，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应该这两日便能回来。
　　这日半夜，我忽觉腹痛难忍，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要生了。可是他还没有回来。小叶急忙唤来产婆。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像极了当初在洛城的时候。只是此刻身边的丫鬟嬷嬷多了几个罢了。
　　我的心里发出一丝悲鸣，便是又要独自经历那样的一个过程吗？小叶紧紧握着我的手，产婆还在身旁不住指导我，可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口中喃喃：“十四爷，十四爷回来了没有?”小叶眼眶红红：“福晋，你使劲啊，王爷，王爷就快回来了。”我手中顿时没有了力气，头发上浸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忽地又是一阵痛且一阵紧似一阵。这痛提醒了我我身处的环境。我松开握住小叶的手，只是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我得坚强，既然第一次我能挺住，这次又有什么不能承受。只是多花了些时间，多走了一些弯路来认清一些事情罢了。我几欲痛晕之际听到产婆的声音：“胎位不正，出不来。”然后是小叶的哭声，屋子里似乎充斥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我心里明白这一胎如此晚生便是有些危险，只是没想到还会有胎位不正这样的意外。
　　我不停使劲，眼前一时间晃动着产婆的身影和小叶焦急的神情。渐渐再无意识。
　　等到醒来时，他在我面前，我不看他，寻找着小叶的身影。那丫头眼睛都哭肿了。我笑着看她：“又不是你生孩子，还哭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哟？”小叶眼中又啪嗒啪嗒滚下泪来。我笑道：“小叶，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吧。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答应给弘明生个妹妹呢！”小叶不说话，头低的更低。我忽觉不对劲，直直看他。他眼眶也是红的，我怒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他按住我颤抖的肩：“烟儿，孩子没了。产婆说你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
　　没了。就这么没了。我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怀胎十月的辛苦，对那腹中生命的眷恋凝聚成浓浓的痛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硌着我的心，顺着我的泪水融化滚下来，却在心里再度凝聚。
　　他伸手欲抱我，手停在半空又无力垂下。就那么坐在我身侧看着我。倒是小叶终于忍不住这般压抑，捂着脸跑出去了。
　　我哭的声嘶力竭，等到哭累了，嗓子哑了，他终于启口：“孩子没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靠着床梁，等到最后一滴泪被风干，淡淡问道：“你去哪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难开口。“你不是说会陪我面对这个时刻吗？难道就因为明白我只是个影子，所以那些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
　　……
　　“我去求娶若曦了。”似有一把刀子在已经溃烂的伤口上又剜了一下，不痛，却感觉又空了一块。
　　我狂笑不止：“哈哈！你竟爱她至此了吗？若曦？若曦不是要被皇上册封了吗？你竟敢去跟皇帝抢女人？”
　　他淡淡答道：“我手上有一道先帝颁布的赐婚圣旨。”
　　圣旨？竟是有圣旨吗？原来是这样么？赐婚。圣旨。他在我临产时去了京城，拿着先帝给他的恩赐去求娶那个他心中挚爱的人。
　　我嘴唇哆嗦，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冲他吼道：“是不是你压根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你觉得没了他恰好少了一个障碍？你怎么这么狠心，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啊？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他嘴唇微动，终究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转身慢慢走出了屋子。
　　我呆呆靠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床梁，目光涣散没有焦点。眼泪复又无声流下，直到最后泪也没有，眼睛发痛。而心也慢慢干涸，裂出巨大的口子。我就这么枯坐在这里，从天亮坐到天黑。
　　直到小叶的声音突然响起：“福晋，您这么老坐着也不行啊。孩子没了，以后还有，您要是把身体给哭坏了，可怎么得了。您已经坐了一天，一日都未进食，如今肚子里又是空的，赶紧下床吃些东西吧。”我抬眸看她，她的眼睛还是肿的，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竟然静静站在一旁呆了一天。
　　我伸手唤她：“小叶，过来，我与你有话说。”
　　她走到我跟前，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小叶，你说，我待你如何？”她扑通一声跪下：“福晋待我恩重如山。”
　　我扶起她：“好，那我要你答应我，我走后，希望你和阿南照顾好弘明弘暟，没有额娘在身边，难免容易受人欺负，虽然我相信十四爷必是不会苛待他们。我要你们尽心尽力保护好他们，却也不要太过溺爱他们。”小叶急忙抬起头，眼里是诧异和慌乱：“福晋，你不能……”我轻抚她的头：“放心，我不会自寻短见的。只是这偌大的王府，我实在不想呆了。心已死，再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悲。我虽想带上他们俩，可是我此时心境大不如前，难免期期艾艾，怕照顾不了孩子们。倒是让他们留在此处更安全稳定一些。”“福晋。”“你只管答应我便是。”我目光坚定看着她。良久，她终于无力地点了点头，却再没有抬起来，我知道她是不忍看我。
　　夜再深一点的时候，我去了弘明的房间里，自从我怀胎月份满了6个月后，弘暟便被嬷嬷带去了弘明房里睡。我摈退嬷嬷丫鬟，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头。弘明好像在做着什么好梦，嘴角漾开着笑意。或许梦见我给他生了一个小妹妹吧。弘暟又长长了好多，一张小脸红扑扑圆润润的，好不可爱。
　　我亲了又亲他们的脸，又抱了抱他们。转身出门回到自己房中。我怕再多呆一刻自己会狠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