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歌声

　　　　营帐外篝火点点，不时传来士兵的歌声。我猜应该是刚刚打了胜仗。只是我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不幸阵亡了，然后我就不知怎么的很不幸地成为了她。想到这儿，我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实在无法理清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掀开床边的一个布帘，看着外面。繁星满天，在都市生活久了，已经很难得看到这样的天空，只可惜看到这样的景象，却发生在另一个时空。外边很空旷，有来来往往走动的巡逻兵，不过更多的人围坐在篝火旁高声歌唱。
　　这些兵，很多年纪尚幼，脸庞上写满稚气，可是他们的斗志和豪情却更胜那些老兵。这让从未经历过战火的我一时间感慨，既有心疼，又有尊敬。
　　这歌声感染了营帐内的伤员，渐渐地，营帐内有了轻轻地和声。看着他们有的满头都缠上了纱布，有的断了手臂，可是眼睛里分明是激动和憧憬。我侧过头，复又躺在床上。
　　“将军。”听到春桃的轻声问安，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不知道此刻他来巡视伤员，会不会盘问些什么。万一露出什么马脚……
　　“这场仗打得很惨烈。兄弟们辛苦了。你们个个都是国之栋梁，都是好汉子。”
　　我屏息凝神，瑟缩在角落，唯恐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有时候，越是心虚躲避却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帐内的气氛倏忽变得古怪，沉沉的脚步声向我靠近。我吓得紧紧闭住眼睛。
　　却听得淡淡的声音传来：“本将军有那么可怕么？”正不知如何应对，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捏紧了我的手臂，手臂上的微微疼痛伴着他的声音传来：“这镯子你是从何得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装作迷迷糊糊地醒来。慢慢睁开眼，撞入眼眸的是一双清亮的瞳，充满探寻的目光。我一下子有些呆愣。没有想到这位统帅三军的大将军，竟是如此年轻俊美的男儿，我原以为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块头呢。
　　想起自己的处境，我又佯装突然受惊叫了声‘将军’。
　　没有理会我的失态，他的眼光复又移到我的手上，声音清淡却又夹杂着微不可查的森寒：“这翡翠玉镯你从何得来？”
　　我回过神，理清他的问话，不知如何作答。他紧接着又说：“你认识若曦？”我心里迅速进行推理判断，终于得出结论，我的穿越与这只镯子有关，而这只镯子，又与那个叫若曦的女子有渊源。而若曦，必定是个对他来说很不一样的人。我急中生智：“回将军，这是小人在京城时买的准备送给小人娘子的定情之物，可是还没送，小人就上了战场，前儿俺以为俺要死了，就把它带上，这样感觉娘子就在身边了。”我顺口编了个谎话，而且说着说着入戏甚深，不禁眼圈有些红。
　　这样一来不仅交代了镯子由来，还一并解释了一个大男人带镯子的怪异。眼下这种情况，我也只能这样回答，必须掩护好自己的身份，不然，这军营之中，士兵素质参差不齐，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处在一个陌生的朝代，在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前，我必须学会自保。
　　他沉默了片刻，又看了镯子一眼，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便转身出帐了。
　　看那镯子还是之前看的那镯子，但仔细瞅就可以发现它不再是我鉴定的赝品，而是通体莹透，应该价值不菲。可是即便如此，还是看不出它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问春桃，之前有否见过我的这只手镯，春桃狐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起初几天还思考着如何回去的事，可是折腾了几天我便作罢，实在是毫无线索，一个人置身于陌生的时空，活着都是个问题，哪里还有力气去管回去的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最终我决定以逸待劳。
　　之后几天我都没见过他。我的身子渐渐恢复，不过这几日没有仗打，我只需在军营里活动活动筋骨。想到打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可是毕竟我跆拳道黑带十段。与其被当成个逃兵处死，倒不如去拼一拼。说不定就能穿回去了。
　　在士兵们的嘴里，我知道了他是康熙爷的第十四位皇子，历史上有名的大将军王胤祯。
　　虽然我的清史知识贫乏，我还是知道在那个九子夺嫡的时代，成王败寇的命运。想起他的满腔豪情和那双清亮的眼睛，我不禁心里有一丝惋惜。
　　闲来无事，我捡了跟竹枝，开始在沙地上画画。虽然作画条件简陋，对于我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一个人自娱自乐，画了漫画版的十四阿哥。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被我篡改成腆着个啤酒肚的矮胖墩，我忍不住笑了，而且越看越觉得好笑。可能是太过沉浸在这样的一种自娱自乐里，竟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身后。我大惊失色，匆匆问安。他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心里寻思这下糟了，古人不一定能够欣赏漫画，他贵为一个皇子，恐怕不能容忍别人这般折腾他的肖像吧。可是转念一想，画中之人这般不像他，他兴许看不出来吧。我强自镇静：“回将军，大家都唤我烟儿。”
　　他不理我，走上前一看，竟半晌无语。“你可知道，你这样偷画堂堂将军，一朝皇子的画像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我大惊：这下子完蛋了。这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啊。我怎么这么不要命了。这般大胆，也不看看周遭有没有人。正愁着想办法脱身，一阵清越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还会画画。这是我吗?还真是挺有意思。你读过书？”我心里道：俺们读了十几年书了。可是为了免生枝节，嘴上却只得恭谨道：“回将军，小人没有请过先生画画是家人教的，冒犯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他面容冷定，并未对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像是在想什么，良久，他叹了口气，眉头深锁，转身离去。
　　尔后十几天里，我再没看到他。